一直奔波在支教路上 刘春阳：愿留“春阳”在深山

四年前，刚刚退休的刘春阳，选择背起背包，前往山区支教。从四川到云南，他每天将走读学生护送回家，努力搭建一条学生们可以通往大山之外的道路。他所有的付出，只是希望，能够留下一缕春天的阳光，照射在这些山区孩子们的心间。

“凡人”小传

作家，上世纪80年代作品见于《人民日报》等。2018年开始，前往四川、云南等山区支教至今。

“凡人”自述

从事支教，是一件上瘾的事。到了那里，看到那么多孩子，就不想走了。孩子们对支教老师，是一种完完全全的信任，我不能辜负任何一位孩子。

搭建简易浴室

2018年8月—2019年7月，四川省

带着孩子们第一次走出深山

凉山州布拖县乌依乡阿布洛哈村林川小学，是刘春阳第一次支教的地方。抵达学校，需要经过一段长时间的长途跋涉。阿布洛哈村是多年前的麻风村，附近村民都对这里避之唯恐不及，地理环境更是俯降千仞，仰登天阻。林川小学坐落在半山腰，集镇位于山顶，山脚就是湍急的金沙江。

刘春阳教的是四年级语文，学生每天上学都是跋山涉水。“离家远的就住在学校，家近的也要走山路回家。每天放学晚了，做老师的肯定不放心，我就每天先把走读的学生送回家，再赶回学校辅导晚自习。”来回近两个小时的山路，如今说起来，也是艰辛成轻松。

日复一日，刘春阳和学生们的感情，越来越深。除了学业，他更关心学生们的生活。在村里，家家户户没有单独洗浴的地方，很多孩子都是站在门口，随便冲洗一下。刘春阳就爬了几个小时的山路，从集镇上买回布匹，在每家每户门口搭建起一个简易的冲淋房。

那年年底，为了奖励学生，刘春阳带着几名学生，前往山顶的集镇。这是学生们第一次走出深山，也是生平第一次吃到了冰激凌、糖葫芦、饺子，学生们眼中闪过的兴奋和快乐，在刘春阳看来，却是一种心酸。

一年支教时间结束了，临走的那天，刘春阳默默打包好行李，不想惊动任何人。可是，当他独自走在山路上，拐过一个弯时，才看到全村老少都齐刷刷地站在一起，高声喊着“刘老师，再见”，叫喊的声音，混杂在风中，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2019年9月—2020年1月，云南省

帮助三位学生来到扬州学习

刘春阳的第二个支教学校，是云南丽江市宁蒗县永宁镇温泉村温泉小学。相比较林川小学，这里的学校硬件条件算是不错的，逸夫楼以及苏宁赞助的教学楼，都给学生们营造了较好的学习环境。

当地是一个多民族生活的地区，除了汉族学生，还有彝族、摩梭族、白族、普米族、藏族等，少数民族的语言习惯，有些和汉族语言相去甚远。所以在教学时，经常遇到这样的难题。于是，刘春阳又要从基本语法开始教学，虽然辛苦，却很值得。

刘春阳支教时，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家访。只有真正走到学生家中，才能了解学生的性格。在家访中，他了解到当地的学生如果考不上初中，大多只能在家务农。看着那些年轻的脸庞，过早就已经黝黑皲裂，刘春阳心中多有不忍。经过他的努力，他为三名学生联系到了扬州江海职业技术学校，顺利安排他们来到扬州学习。如今，这名位学生都在南京的酒店中半工半读。“他们现在一个月工资有2500元，我让他们寄回去1500元，一方面不让他们乱花，一方面也教他们学会感恩与回报父母。”学生们也总是记得他，即使身处四海，总不忘有这么个老师站在背后。

把课堂搬到室外教学

2020年6月—8月，云南省

将教学置于当地生活场景

受到疫情影响，在温泉小学的支教未能延续。机缘巧合的是，红河州绿春县牛孔乡破瓦村破瓦小学缺少一位二年级数学老师，刘春阳立刻赶赴当地，义无反顾。

二年级的学生们，年龄还很小。教学过程中，刘春阳发现，很多数学题目的设置让学生们犯难。比如二年级数学涉及钝角、锐角、直角，学生们也能理解角度，可是他们还没有学到“钝”“锐”“直”这些字，好在刘春阳教过语文，所以他的数学课，常常是语文数学一起教。

对于山区的学生们来说，课本上写的内容，常常难以理解。比如商场、动物园、溜冰场等，学生们没有去过，压根没有概念。刘春阳就把教学置于当地的生活场景，比如把学生们带到小卖部，就说这里是商场，进行沉浸式教学。尽管在这里教学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学生们的成绩提高得很快，数学平均分一下子达到了71.9分，而在之前，平均分从未超过及格线。

带着学生穿越泥石流去考试

2020年8月—2021年7月，四川省

带着学生穿越泥石流去考试

林川小学是刘春阳第一次支教的地方，对于那里，他时常魂牵梦绕。学生们也常常和他视频，告诉他漫山遍野的油桐花都已经盛开了，他们也在等着刘老师的再度归来。

于是，刘春阳再次回到了林川小学，恰好带上了毕业班。祖国对于山区的建设也是日新月异。2020年6月，阿布洛哈村就通上了公路，前往学校的道路顺畅多了。

学生毕业时，刘春阳打听到邻县的金阳中学也在招生，那里的师资力量在当地十分突出，他就想带着几名学生去报考。“对于学生们来说，这可能是难得的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刘春阳说，因为是在邻县，当地的教育部门和支教组织并不同意。

为此，刘春阳前前后后做了很多工作：“这是学生们难得的一次机会，他们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我真不忍心看见他们错过这次机会。”

终于说服了教育部门，去年7月5日，刘春阳带着四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出发了。7月正是凉山州风景最美的时候，枝叶丰茂，翠绿欲滴，可也隐藏着巨大的泥石流危险。命运似乎也在考验他们，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走下来，刚坐上车没开出五公里就遇见了塌方，只能下车步行，过了塌方段再找车。

“我走在前面试探深度，一脚下去淤泥漫过小腿，但脚底比较结实，感觉是踏在了路上。”路旁就是滚滚江水，稍有不慎就会滑下去。刘春阳一时间也顾不了那么多，考试时间不等人，冒险带着四个孩子趟过塌方地。“我在前面开路，让孩子们手拉手，我拉着他们走过了这惊险的路段”。

早上5点多出发，到了考场已经是下午1点多。好在，金阳中学知道他们要来，将试卷封存在那里，并在食堂为他们留了饭菜。考试结果也让人满意，四名学生中有三名考取了。

刘春阳和山区的孩子们合影

2021年10月—2022年1月，云南省

演一回学生们离家归来的父亲

去年10月，刘春阳的支教之旅来到了云南省红河州绿春县骑马坝乡玛玉村卡欧小学。这里风景秀美，年轻人多半在外面打工，学生们长年累月见不到父母，在他们的心中，往往就有一些阴影。

“这里的孩子缺少关爱，既害怕失去更害怕突然的获得。”刘春阳说，附近山上的树枝都可以熬制成颜料，学生们经常用这些颜料在村里的路上作画，但是无论颜色多么鲜艳的图案，学生们总是在中间点上黑色，问他们为什么，他们也说不上来。

学生们还喜欢在村里“过家家”，可没有一名学生喜欢扮演“爸爸”的角色，因为他们都太想做个孩子了，做个有父亲陪伴在身边的孩子了。他们对父母的爱充满期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渴望！

那一次，刘春阳正好路过，学生们见到他，纷纷跑过来，想让他当“爸爸”。刘春阳笑着应允了，他还特地跑回宿舍，换上另一件衣服，穿上一双旧鞋，悄悄跑到小卖部，买了一背包的糖果、辣条、果冻，扮演一位离家归来的父亲。

孩子们看到他的一刹那，开始还喊了一声“刘老师”，突然又反应了过来，全都大声叫起了“爸爸”，学生们簇拥着他，大声喊着“爸爸”“爸爸”，随后又高举着刘春阳给他们的礼物，欢呼着“爸爸的礼物”往家里跑去……刘春阳看着他们，也在笑着，笑到心酸发涩，笑到潸然泪下。

对话

用爱去唤醒孩子们

记者：您是在55岁退休时，立刻选择了前往山区支教，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刘春阳：我小时候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后来村里来了一位女老师，说话特别好听，上课也上得特别好。那时候我就想，以后有机会的话，也一定要做一名人民教师。之前我也看到了许多关于大凉山的文字和纪录片，知道那里的教学资源匮乏，我就踏上了前往四川支教的路。

记者：在支教过程中，您遇到过哪些困难？

刘春阳：生活上的困难不值一提，主要还是在教学方面，面对讲了很多遍的问题，有的学生还是做不对、学不懂。开始我也很着急，甚至还会发火。后来我看到一篇小女生的作文，她写道：“刘老师今天生气了，从没见他这么凶，对我们女生也很凶……”我就知道自己太着急了，这也教会我不断改进教学思想和方法，学会用爱去唤醒，千万不能伤了孩子的心。

记者：您说过自己有个“五年支教计划”，现在已经是第四年了，为什么是五年计划？

刘春阳：5年支教计划，因为我到时就60岁了，体力精力都会有所下降。我自己也还有一些心愿，比如我之前骑行过黄河，只是骑行了一半，我还想把剩下来的一半骑行结束，还想去藏区骑行，还想出一本散文集……人生总有各种可能，我将继续前行。